​解放元氏城：坑道爆破攻坚经典战例

■1947年12月7日晋冀鲁豫《人民日报》报道元氏解放。（王律收藏）

□王律

1947年11月12日，石家庄解放后，在冀中和冀南根据地之间，仅剩石家庄南部的元氏县国民党守军继续负隅顽抗。我晋察冀野战军于11月20日夜发起夺城战斗，于12月3日全歼守敌，解放了元氏县城。至此，石家庄全境解放。

“卧牛石城”成为最后的堡垒

笔者20年来采访了众多参加过解放元氏战斗的历史见证者，搜集到晋冀鲁豫等解放区报刊关于攻克元氏的战地文献藏品，越来越感到解放元氏在整个石家庄战役中的重要地位。75年前，英勇善战的晋察冀部队在不到50天的时间里，连续取得了歼敌四万余人的清风店、石家庄、元氏三次战役的胜利。因此，当年也曾将其统称为一场战役，即清石元战役。其中清风店战役是前奏，石家庄战役是核心，元氏战役则是尾声。

元氏县城以“卧牛石城”著称，在华北乃至全国罕见。明万历三十年(1602年)开始修筑石城，城高11.5米，顶阔6米，底阔11米，城周长3380米。自建石城以来，无论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热兵器时代，从未有被哪支部队攻克的记录，1947年4月正太战役中解放军两次强攻城池未克。元氏守军头目魏永和，当过日寇的汉奸和国民党的县长、保安团长。他杀人成性，无恶不作，纠集大批兵痞、流氓、特务和附近各县的逃亡地主等死心塌地与人民为敌的亡命徒，死守孤城，负隅顽抗。

我军解放石家庄后，逐步将元氏城团团围住，魏永和带领的还乡团有约4000余人，他们平日作恶多端，与周围的老百姓有深仇大恨。他们坚守城中，闭门不出，顽固而不易攻打。尤其元氏城的城墙是用花岗岩石料砌成的，十分坚固，用火炮抵近射击直接瞄准，打在城墙上都不能炸破口子，不能奏效，以致攻城十分困难。所以我晋察冀野战军第四纵队，过去强攻此城时，尽管突破了城外的护城壕，也冲到了城墙根儿，并多次支起登城的云梯，但均被敌人炸断或推倒摔断。突击部队伤亡很大，未能登城，不得不撤出战斗。

晋察冀炮兵部队奉命参战

在解放石家庄战役中，炮兵部队发挥了重要作用，笔者曾数度赴京采访原晋察冀野战军炮兵旅的田申团长，他是国歌词作者田汉的长子，毕业于黄埔军校炮科，是我军一位不可多得的优秀专业军事人才。1947年6月，晋察冀军区炮兵团扩建为炮兵旅，田申由团教导大队副大队长调任为教导团副团长，团长由旅参谋长李健兼任，团部驻安平县东黄城，下辖六个队，有山炮、野炮、通信等科，为军区培养炮兵干部。东黄城是老解放区，部队将士都住在老乡家里，军民关系非常融洽，在这里他们也参加了农村的土改。

田申则把全部精力投入训练，为石家庄战役做准备。当然也要结合战士们的实际情况，他们的文化程度较低，多半为高小文化程度，因此，有一些炮兵间接射击公式，不太容易弄得懂，而且由于我们的大炮都是缴获而来，炮弹非常少，因此在射击方法上，要改用直接瞄准的方法，甚至用炮膛瞄准，争取百发百中。大家学习很努力，很注重实物操作，把炮闩和方向盘都摸得熟透了，闭着眼睛都能拆装。9月，野炮和山炮两个队都结业了，恰好这时正逢野战军在清风店歼灭了国民党第三军，生俘了军长罗历戎。炮兵随同步兵也立了大功，消息传来，大家高兴万分，希望也能上前线去参加战斗，纷纷向旅部上报请战书。

清风店战役后，石家庄成了一座孤城，只有敌三十二师师长刘英等两万多人困守，因此党中央决定解放石家庄，使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成一片。而在石家庄地区有一座孤城元氏，由还乡团魏永和据守，也必须拔除，由我方三纵队两个旅和太行军区两个团分割包围。炮兵教导团终于领受任务，率山炮、野炮两队去攻打元氏。

接到这一命令，全团指战员都高兴极了，田申马上召集部队进行动员，积极准备，挑选最好的火炮和骠壮的骡马，因为上战场作战，可不能有半点马虎。野炮的骡马鞔曳，山炮的骡马驮载，都作了反复的试验，并且选拔了最好的驭手，这才在乡亲们的热烈欢送下，走上了征途，部队经辛集、赵县，还顺便观看了有名的赵州桥。到了元氏城郊，田申向三纵队司令部报到，有的参谋他在大同围城时即已见过，所以很快就熟悉了。

当时敌我双方相距最近的，也就不到500米，彼此都看得清清楚楚，魏永和所带的原本是土匪部队，他亲自带了一支敢死队，全城巡逻，并在大白天猖狂地在城楼上敲锣打鼓，大声地对城下的战士喊话：“城里有的是大米白面，你们进城来享福吧。”这些家伙真把我们的战士气坏了，一梭子机枪子弹向他们射击，就被打得没影儿了。但匪徒中也有狙击手，有一次，田申在城下坑道内观测敌情，侦察火炮的射击目标，当时正是中午时分，城上城下都没有动静，他正用望远镜观察，左边是警卫员胡杏元，右边是步兵的一位连长，但不幸的事发生了，从城上垛口打来一发冷枪，可能是要打副团长田申的，却打在了右边连长的额上，当时连长就阵亡了，这真是难以预料的事，也使田申一生难以忘却。

冀中军区独立旅担任主攻任务

石家庄解放后，元氏这个盘踞着国民党反动武装4000余人的据点，便成了我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战略区域之间的眼中钉、肉中刺。刚刚打完石家庄战役的冀中军区独立第七旅、第八旅，马不停蹄奉命南下，与太行军区的两个团包围了元氏城。元氏城的城墙用天然的大块石料砌成，十分坚固，很难摧毁。工兵靠上百十斤重的炸药包，也无济于事；山炮、野炮打上去，只留下一块黑白印记；用榴弹炮试射，也仅仅轰开一个小洞。

此时，元氏战场的总指挥是冀中军区副司令员周彪，他和冀中军区参谋长李波共同肩负着攻克元氏县城，为解放石家庄全境画上圆满句号的艰巨使命。鉴于石家庄已经解放，北到保定，南至安阳，数百里范围内全是解放区，元氏城守敌仅靠空投给养和弹药（部分落到我军阵地）苟延残喘，已是瓮中之鳖。前线指挥部决定，用半个月的时间，实施坑道作业，将炸药分别埋在四面城墙下，以爆破城墙的手段突入城内，巷战歼敌，活捉魏永和！攻城部队的步兵与炮兵、工兵指挥员反复研究，认为挖坑道到城垣底下，易被敌人发觉，因此必须连日佯作强攻准备，如制作云梯，用火力压制城头的守兵。

冀中军区独八旅二十二团担负从南面攻城的任务，由一营及第三纵队支援的工兵，自南关向北挖掘坑道，从护城壕底下通到南城墙的下方。而敌人也开始与我军对抗，千方百计侦破我军的坑道作业。其方法是，在护城壕内，每隔不远的距离埋一口缸，缸口露出地面，在缸口上糊纸，通过这层纸发出的声响，监听我坑道作业中铁镐刨土的“咚咚”声，确定坑道掘进的方位，然后沿护城壕东西横向，往下挖沟，直到与我方南北纵向的坑道打通，再向我坑道内投弹或者灌水，进行破坏，使我方前功尽弃。眼看时间将要过半，坑道作业屡遭敌人破坏，如无得力措施，必对总攻任务造成不利影响。在此紧急时刻，部队首长召开了战地会议，群策群力，采取了有效对策：一是，增加掘进坑道的条数，即便此条被破坏，也可确保彼条成功；二是，停止用镐头刨土，只用锋利的军锨切削，增加敌人监听的难度；三是，白天用能打死角的迫击炮、掷弹筒不断轰击护城壕，晚上派出小分队，用手榴弹袭击护城壕，阻敌反坑道作业。

炸开石头城全歼元氏守敌

田申老人生前向笔者讲述工兵进行坑道作业时，仍然记忆犹新，当时为了扰乱敌人监听，以免遭到破坏，因为工兵要从敌人的护城壕下通过，需挖得很深，而大量的土方要运出来，还不能被敌人发觉，只能在深夜搬运，因此我军还得不间断地向敌人射击，而且炮兵观察分队还得用观察仪器，精密地为坑道作业的工兵不断地校正方位，以免在地下掘进时弄错了方向，经过十天艰苦的作业，终于将1000公斤炸药埋在东南城墙下，炸药的威力保证可以炸开两个缺口，再配合炮兵的火力，敌人绝难防守。

此时石家庄早已解放，但魏永和这个顽匪自认城防坚固，拒不投降。我军于12月3日下午3时发动总攻，部队都进入了阵地，炮兵阵地也尽量前推，瞄准准备爆破的缺口，如有敌人在缺口反扑，立即以炮火消灭。田申当时就在距城墙500多米处的指挥所内，等到手表时针到达3点时，只听得“轰”的一声巨响，惊天动地，只见东南角的城墙石块儿，连同守城敌兵直冲几十米的高空飞去，城内的敌人，一时被炸得惊惶失措。几乎是在同时，东西北三面城墙也传来爆破声，前线的勇士们趁着尘土、烟幕未散以及敌人惊魂未定，即刻奋勇登城，从爆破口冲进城内投入巷战。

因为敌人是还乡团，他们知道冲出去也是死路一条，所以拼死顽抗，魏永和也带着敢死队左冲右突。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巷战，敌人终于被消灭了，魏永和负伤后也被生擒。当卫生队把他放在担架上抬出城外时，他被老百姓认了出来，老百姓一拥而上用石头生生地把他砸死了，可见平日民愤之大。从爆破元氏石头城开始，到全歼守敌结束战斗，总共约两个钟头。翌日清晨，敌机飞临元氏上空，绕城转了一周，看到坚固的石头城墙已变成残垣断壁，也顾不得投弹和扫射，便速返北平去了。石家庄战役最后一个堡垒被攻克了，从此，晋察冀与晋冀鲁豫解放区连成一片，并于6个月后实现合并，在平山县成立了华北行政区的党、政、军机构。同时，毛主席率领中共中央机关也来到西柏坡，指挥全国的解放战争。

笔者从石家庄解放50周年时开始，就参与亲历了每隔五年一次的纪念石家庄解放的各类活动。纪念石家庄解放55周年时，采访报道了当年参战的多位革命将士的英勇事迹；纪念石家庄解放60周年时，主编了《石门风云》（上下册）资料专集；纪念石家庄解放65周年时，参加编导了《电影镜头下的石家庄》文献专题片；纪念石家庄解放70周年时，发起组织了红色诗书画大赛和展览。今年是石家庄解放75周年，我在两会上提交了《大力挖掘宣传我市各县区解放历史——关于丰富石家庄解放75周年活动建议》的提案，提出包括元氏在内的各县区解放与石家庄城市解放应整合为一体，受到有关部门和县区的重视，建议内容逐一得到反馈和落实。

解放元氏，其坑道攻坚的战例还被载入军事教材，进一步地挖掘、宣传，会让更多的省会市民了解其对解放战争胜利作出的贡献。